菩萨蛮上部 第一章 风起云涌 2

一字堂内玉石与一家人还在脉脉告别，一字堂外的人也都没有散去。大伙儿退到门外，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交头接耳，玉矶最是烦躁，始终不安分的走来走去，时不时询问那些将玉石抬回来的弟子以及最早赶来一字堂的人，究竟是否知晓前因后果。正自慌乱间，远远见到打从西边又迤迤走来一队人马，不消细问，必是自己的四师弟夏玉蝉姗姗来迟。及至走近人群，玉蝉也不和任何人问候寒暄，只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径直就要朝一字堂内走去，玉矶连忙上前阻拦道：“你干嘛？”玉蝉瞪大了眼睛不解回道：“什么叫我干嘛？我不是来看掌门师兄吗？你拦着我作甚！”玉矶没好气地说道：“你来晚了！”玉蝉惊奇问道：“二师兄难道已经。。”玉矶打断他道：“你可别胡说！只不过。。总之该交代的二师弟已经都交代过了，这会子在和他的家人独处，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玉蝉听到玉矶这样说，倒也就不再硬闯，反而好奇的继续向玉矶询问道：“掌门师兄都说了些什么？他。。他可透露了他遇害的详情？”玉矶失望的摇摇头道：“二师弟始终不肯明说，可能他是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急于交代最重要的事吧。等下我们问问古亭和雨琼，或许这会子和他们说了也未可知。”玉蝉此时的神情有些古怪，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脸神秘的继续追问道：“那么。。关于掌门的继承人。。可有着落么？”玉矶有些警惕的瞟了他一眼，带有三分戒备，慢慢说道：“这还用说吗？古亭师侄向来是掌门师弟的得力助手，亲传爱徒，下任崆峒掌门之位，理应。。”玉蝉不待玉矶说完，果然已经面现怒气，粗暴打断道：“什么理应？一派之主，非同小可，我们崆峒建派至今，何曾有过这么年轻的掌门？别说我们，就说其余三派，华山姚盟主，青城纵横先生，峨嵋长空师太，哪一个不是与你我二人平辈的？这崆峒的第一把交椅，就算古亭师侄敢有这个胆子坐得下去，他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屁股是不是坐得稳！”玉蝉越说越愤慨，玉矶却听出了不妥，义正言辞的反驳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既然知道古亭师侄尚不足以胜任，就更加应该拿出师叔长辈的姿态来，去辅佐他，去帮助他，你这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玉蝉显然并不服气，但一时大约也找不到好的说辞，只是重重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玉矶于是继续教训他道：“更何况，难道我们现在还有更好的人选吗？三师弟早丧，如今二师弟也遭此不测，我平日里闲散惯了，自认不敢贸然挑起这样的担子，如此想来，还不如古亭师侄向来做事认真不苟，敢为担当。你既然诸多不满，那你倒是说说看，谁能比古亭师侄更加胜任？”玉矶这话显然是刺激了玉蝉的某个神经，只见玉蝉猛地转过头来，胸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泻而出，他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然而似乎是出于某种顾虑并没有立即直言。玉矶与他对视了一瞬间，忽而察觉到了他心中涌动的念想，玉矶随即皱起眉头，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低下声呵斥了一句：“师弟！你可不要忘了师父的遗命！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玉矶此言一出，玉蝉立马将两眼睁得溜圆，眼见着是想要和玉矶好好的争辩一番，只是话不及出口，就听见一字堂内传来向夫人凄厉呼唤的声音，二人双双下意识的朝那边望了望，玉矶道：“我过去看看。”说罢，瞪了玉蝉一眼，二人间的争执戛然而止。是夜，玉矶因见到向夫人悲痛欲绝，遂令向古亭先行陪她回去休息，自己亲自组织余人帮手料理后事。向夫人混混沌沌的随着丈夫儿子一起回到家中，一时难以接受，哭了一场又一场，直至天光大亮时才在极度的疲惫和丈夫的哄慰下不知怎的昏睡了过去，梦中净是一幕幕令她惊恐不安的场景，时而天崩地裂，时而恶鬼缠身，直睡得精疲力尽，猛地惊叫乍醒，才睁开眼便见到丈夫早已赶来床边查看自己的情形，登时心中更加委屈，禁不住又要嘤嘤而泣，向古亭忙劝道：“好了好了，先不哭了，眼睛都要哭坏了。”向夫人听到丈夫这样说，才发觉自己当真双目刺痛，这才抽噎着暂且忍了回去，同时仔细看了看丈夫，见他貌似刚换了一身黑色长褂，穿戴得整整齐齐，大约是正要出门，于是楚楚问道：“你要去哪？”向古亭怜惜道：“我得去一趟一字堂，大师伯和四师叔都在那等着我呢，关于。。关于师父的事，还有许多疑问，我们需得好好商榷，不能让师父这么不明不白的。。”向古亭有些不忍心说下去，对于他而言，这一夜之间的变故也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致于他至今还在接受和否认之间摇摆，一时强迫自己理智面对，一时又于心不忍。向夫人倒也深以为意，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手道：“那。。那我也要去！”向古亭则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不是不想让你去，一则我们还要讨论许多事情，我怕你去听见了伤心，二则。。我觉得你可能留在房中先休息几日，会更好一点。”向夫人从丈夫支支吾吾的口吻中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遂转而瞥了瞥床边不远处的铜镜，果然见到自己神情憔悴，桃眼浮肿，昔日的风采不过剩下十之三四，立即明了了丈夫的一片苦心，不再坚持己见。正当她百般不舍与丈夫分离片刻之际，门外忽然又有响动，他二人只凝神听了听，便知来者何人，因而不多费半句唇舌，齐齐喊道：“快进来吧！”房门应声而开，挤进来的是两个仅有十来岁大的少年男女，那男孩子虽只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脸稚气，却是长得英姿挺拔，气宇轩昂。女孩子更小些，大约十四五岁，还未脱孩童的模样，然举手投足间已开始散发出少女的魅惑，面容姣好，明**人。那女孩儿才一进屋，见到了向夫人，立即扁了扁嘴，娇滴滴的喊了声：“师娘！”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了过来，和向夫人贴身抱在了一起，瞬间又都催下了泪水。女孩儿看起来与向夫人十分亲密，体贴的替她擦了擦眼泪，又安慰道：“师娘你别太难过了，我们都担心你。”向夫人心中受用，点了点头，又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与她相互慰籍着。向古亭见到他二人到来最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道：“你们来了就太好了，快来陪陪你们师娘，正好我去一字堂也能放心些。”那女孩闻言顺从的点了点头，满口答应，只是那男孩却似乎另有打算，不肯乖乖留下，而是追着向古亭叫道：“师父！师父！我要跟你一起去！”向古亭皱眉道：“你去干什么！”男孩面对向古亭严肃的语气，丝毫不退缩，仍是兴致勃勃的说道：“您要和师伯祖，师叔祖他们谈论师公的事对不对？我去帮你，给你助威！”向古亭虽对他的言论不予苟同，却也领他的情谊，将语气放缓和下来，但仍是拒绝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有你什么事？安心留家里，陪巨阙玩会，给你师娘减轻负担，那才是帮我了。”说罢，转身又要朝外走去，男孩契而不舍的跟在身后道：“不不不！师公。。师公不在，咱们南峰势单力薄，师伯祖，师叔祖，他们都是长辈，师父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如何抗衡？”向古亭不以为然，哑然失笑道：“我抗衡谁？我们去谈点事情，又不是打仗，再者你师叔们也都在呢，怎么就势单力薄，怎么就单枪匹马了？”男孩不理会师父的奚落，不依不饶的说道：“那怎么一样！师父你看，昔日师公是掌门人，师伯祖和师叔祖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可谁才是师公最信任最能依仗的心腹？还不是师父您？咱们崆峒山上，西峰，南峰，北峰，哪个不是各自为政？可见亲兄弟早晚是要分家的，只有师徒父子才能一条心！”向氏夫妇听在耳中，都被他振振有词的新鲜说法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向夫人才勉强笑了笑对向古亭说道：“难得枫儿一片良苦用心，你就带着他去吧！”男孩见师娘松了口，喜得抓耳挠腮，更是一脸期待的盯着向古亭。向古亭索性没再说话，低着头闷声向前走。男孩却知道向古亭既不反对，那便是赞同，连忙美滋滋的跟了上去，向夫人见状又有些担心，赶紧嘱咐道：“枫儿你可要乖乖听你师父的话！可别给他添乱！”男孩一面应着，一面早已不知跑出去了多远。